“会生蛋”的阿伟
知道我从新疆出差回来了,那些一块从新疆调回衡阳的哥儿们,都嚷着要“找个日子聚一聚”,美其名曰“接风洗尘”,实则让我给他们讲讲新疆老同事近况及新疆现在的发展变化。我爽快地答应了他们。
席上,大家七嘴八舌,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,突然,角落里一个声音传来,“老赵,说说阿伟的情况吧!”
“阿伟!就是那个个子不高,脑门倍亮。脸上只有两块大镜片,说起话来咬文嚼字最爱抓人小辫子的那个阿伟吗?”没等我搭腔,就传来上面一串尖酸刻薄的话,循声看去,原来是小洲。
我突然记起,20多年前,大家到新疆不久,小洲和阿伟有过一场激烈的关于“青年人与艰苦朴素”问题的辩论,结果小洲“败北”。小洲的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,我也笑出了眼泪,泪光中我似乎看到了阿伟......
阿伟是65年从某学院毕业来新疆的,和我们在一个工厂,论起他的相貌,小洲没有夸张。他头发生得很后,所以脑门显的很长;窄小的脸上,带着一副宽大的近视眼镜。他个子不高,只有1米6左右,但走起路来脚下生风。他学的是分析化学,却有一支生花妙笔。他祖籍浙江,却生在北方,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。他虽是高干子弟,却没有依赖父母庇荫留在北京,而是主动要求来到新疆。那时我在工会,和他接触较多,我们都喜欢唱歌和朗诵,音色和声调非常接近,配合默契,我们合作的节目,同阿力的舞蹈、宝林的独唱一样,在朋友圈里都是一流的。遗憾的是阿伟比我矮,我们始终没能同台亮相一展风采,只能在广播室里对着麦克风一抒情怀。
阿伟有过一次“惊世之举”——“下蛋”,令朋友们久谈不乏,久笑不衰。那是他喜得“千金”的日子,两块大镜片遮挡不住写了满脸的得意,可是没几日,得意之色竟然被满面愁容所替代。原来一贯以“远庖厨”的君子自诩的阿伟遇到了新问题!几年来,他一直在食堂就餐,常嘲笑那些偶尔自己烧点小菜改善生活的单身汉为“女性公民”。结婚后,爱人不在我们单位,路途虽不算太遥远可交通不便,一年也难得几日相聚,而且相聚时又是话多饭少,依然在食堂吃也没什么,可如今爱人生孩子,食堂的饭菜和就餐的时间就不适用于产妇了。圈子里的老大姐指教阿伟说:“女人在日子里要多吃一点鸡蛋、鸡等营养的东西,补养补养,不要落下毛病。”60年代末还没有集贸市场,我们的蔬菜副食都是由厂福利科到外面拉回来供应给大家,但鸡蛋、鸡、鱼之类的食物就要自己到周围农村少数民族家去买了。为了能和少数民族沟通,我们都学了几句维语,如鸡叫“吐洪”、鸡蛋叫“吐温”、钱叫“普鲁”、没有叫“约克”之类。日子长了,我们汉人同维吾尔村民对话虽结结巴巴,但基本上还可以互相明白。这天,阿伟起了个大早,为了妻子女儿的健康,他要去买一次鸡蛋!他提着篮子急匆匆地出发了。走呀,走呀,走了好久才看到一户院子。他在门外大声呼喊:“姚儿达西,姚儿达西(同志,同志) ”,从门里走出一个老头,阿伟急忙上前,套近乎叫:“阿达西,亚克西莫?(亲爱的朋友,好吗?)老人答道:“好,好”,“有吐、吐、吐”一着急,阿伟竟忘了鸡蛋叫“吐”什么了,老人瞪着眼看着他,他本能地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划成一个圆,说:“鸡蛋,鸡蛋”,老人答:“约克”(没有)。阿伟以为老人听不明白,急忙得团团转。急中生智,突然他在地上捡起一块圆石头,夹在两个大腿之间,双臂左右伸展,屈膝向前一跳,石头落地,他双臂上下扇动,双脚向前蹦跳,嘴里还“咯咯咯咯哒,咯咯咯咯哒——”地学母鸡下蛋,叫声不迭。然后回身捡起石头问老人:“这个,巴(有)约克?”老人笑得前仰后合,边笑边用手擦笑出的眼泪,边回答,“约克(没有)。”阿伟提着空篮子,悻悻而归。后来还是圈里的老新疆托人给他买了100多个鸡蛋,算是解了燃眉之急。自此后阿伟“下蛋”的笑话不胫而走,“咯咯哒”也成了我们对阿伟的昵称,想到这里我几乎又要笑出声来。老周说:“你一个人闷头笑什么?说出来,大家听听。”我忙说:“你们不是问阿伟吗?他前两年调南疆去了,在和田造纸厂,是化验室主任呢!”
席间老杜站起来,高擎酒杯说:“我提议大家举杯,为了我们曾经的青春,为了那片土地,为了那段难忘的岁月,为了那些可亲可敬的老朋友,干杯!”
“干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