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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难忘那些年、那些人、那些事(二)
2019-06-29 09:17 赵学兰 

我们的组长 “哈哈胡”

在我们车间,假如问一个老工人:“您认识胡迟吗?”他可能会反问:“胡迟是谁?”若再问:“您认识哈哈胡吗?”他一定会说:“哦,哈哈胡啊,认识、认识,不就是那个还没说话就先哈哈笑的胡老师吗。”是的,“哈哈胡”就是胡迟的绰号,而绰号比大名叫得更响。

胡迟50年代末期毕业于中山大学并留校任教。60年代中期,核工业开始全面发展,从全国各地调集了一大批工程技术人员和技术工人奔赴新疆,建立了以厂带矿的新疆矿务局,胡迟就这样来到了新疆,担任我们控制分析组的第一任组长。胡迟是福建人,尽管在学校执教多年,但方言依旧很浓,和我们讲话若讲得快了就听不懂,要多次反问讲的是什么。一般此时他就会又着急又尴尬地打起哈哈。时间久了,次数多了,人们就记住了他的哈哈。刻薄的人就叫他“哈哈胡”,以后大家也就跟着叫开他的绰号了。开始他还抗议别人几句,可一个人怎能架得住众人呢?他只能听之任之,习惯之。

胡迟不愧是大学老师。生活很有规律,做事很有计划性。每天清晨起得很早,先看一会儿书,然后和大家一起出操,回来后去食堂吃饭,饭后就开始上班了。他的衣服总是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,床上铺得平平展展,床头靠墙钉了一块木板,放了一排诸如无机化学、分析化学之类的专业书,还有一些青年修养读物。他为人很随和,我们小组在他的宿舍里开会学习,坐的地方不够,大伙就坐在他的床上,有的干脆躺在床上,看着那清爽的床单起皱、变得龌龊,有时我们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。可他总是说没关系,洗洗就好了。有时借他的书看,他总是一再嘱咐,“看后一定要还回来不可丢失啊。”他在我们眼里确实是位挺不错的组长,可就是这么认真仔细的组长犯起糊涂来也是够水平的了,就在一次半天的劳动中,他接连做了两件糊涂事,令人难忘。

我们到新疆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打土块、盖干打垒的房子;发的第一件工具是铁秋和砍土镘(少数民族工具,类似锄头,铁片呈扇形)。这天,轮到我们给新盖好的干打垒房子上房泥。所谓上房泥,就是把切碎的麦秆和泥和好,用桶担到房顶,倒在已铺好的一捆一捆用芦苇扎成的苇把子顶上抹平。待干后铺上油毛毡,再抹二次房泥,房顶就算盖好了。新房子离我们的生活区有几公里的路程,要走很久,出发前,厂里给每个人发了一顶草帽,组长领回了全组的16顶草帽,陆续再分发给组员。我们戴上草帽,边走边聊。哈哈胡也戴上一顶草帽,几个人边走边说倒也不觉得路程远,可到了工地却是一身汗了,于是大家坐下来休息。几个人来拿草帽,哈哈胡发到最后两顶,他拿在手上不给了,说:“不对呀,明明是16顶,怎么会少了一顶呢?”大家没明白他的意思,就说,“给他们不就正好吗?”“哪里呢?明知只有两顶了,可我们还有三个人啊” ,这时大家才明白,他忘记了自己头上的那顶草帽,便都哈哈大笑起来。他仍没清醒,扳着手指头在那数人头,还说,“别吵别吵,我会搞清楚的。”这时外号“糊涂涂”的老涂(就因为他姓涂,才得此雅号)对他说,“你怎么比我还糊涂?你听说过骑驴找驴的故事吗?”“骑驴找驴?”他突然大悟,伸手摸头碰落了草帽。大家都笑得眼泪横流,他捡起草帽也哈哈地笑起来,说了一句,“我这是首创,带着草帽找草帽。”“哈哈!”欢乐的笑声回荡在新房子的上空。

劳动开始了,因为要担泥走跳板,房顶又高,泥又重,就由男同志挑泥,女同志在下面装泥,哈哈胡尽管没有力气,也义不容辞地挑起了泥桶,他平日最爱唱“焦裕禄”这支歌,此时就一边挑泥一边唱。走在他后面的“糊涂涂”又说话了:“你不该唱这支歌,应唱小扁担三尺三才对。”哈哈胡听了不服气,就说:“为什么要唱小扁担呢?”糊涂涂说:“这还用问吗?”“现在正挑着小扁担啊。”“那么担着小扁担不能唱别的了吗?”你一句,我一句,二人争论起来,一起担着泥上了房顶,又一起挑着空桶下了房顶。糊涂涂放下空桶,让我们装泥,可哈哈胡却担着空桶和他讲理,糊涂涂挑着泥桶向上走,他挑着空桶,跟着他向上走,我们叫他:“别争了,快下来。”他说我们不是吵架,一会儿就下来。“你还没装泥呢?”“啊!”他低头一看,果真挑着一空桶,糊涂涂大声说,“哈哈胡你又创造了挑着空桶上房泥的记录!”“哈哈哈!”又一阵笑声腾空而起。

哈哈胡平日说话很文气,不论是激动还是气愤时,话里也从不带脏字。有一天刚上班,糊涂涂就对我们说:“告诉你们一个笑话,哈哈胡又创纪录了!”哈哈胡挺难为情地说:“你别说了好不好?”我们都忍不住了,叫:“快说快说。”原来,星期天哈哈胡和糊涂涂结伴去农村买鸡蛋,哈哈胡背了个军用背包。他们俩在第一家买了15个鸡蛋,哈哈胡要了五个,为了节省时间,他们分头去买,再一块儿回厂。糊涂涂向左,哈哈胡向右。农村里的狗都是看家护院的,都很凶,女同志根本不敢去农村,男同志去也要提根棍子或拿俩块石头,以防不测,可哈哈胡根本不知道这些情况。分手后,他一边唱着“焦裕禄”一边慢悠悠地逛着,突然从房角处横窜出一只大狗,汪汪汪地叫着向哈哈胡扑来,他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,本能地抡起背包,一边后退一边向狗吆喝:“回去,别咬我!回去,别咬我!”后来还是房里维族老乡出来喝住了狗。惊魂未定的哈哈胡这才停下手中的背包,只见蛋液浸透了背包,像股线似地流下来。再后来糊涂涂找到了再也哈哈不出来的哈哈胡一块回厂,分给他30个鸡蛋。我们看着涨红了脸的哈哈胡都想,实在不该笑他了,可是到了嘴边的哈哈是实在咽不回去了,终于又爆发出一阵“哈哈”大笑声。他又创下了赶狗绝句:“回去,别咬我!”

哈哈胡70年代初期就调回福建,在他的家乡当县长,听说工作干得不错,但是这20多年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,我相信:哈哈的笑声将伴他到永远,永远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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